这姑太祖母辈分是不是大了点啊?他俩真到作古年纪了?
再想想裴家不是三代无女?何以凭空冒了个女儿与神国扯上了关系?
“姑太祖母说,阿娧不是个逆来顺受也不是个认命的性子,难道皇祖父觉着阿娧会任由命运牵着鼻子走?”
颜娧轻轻偏头又是无辜杏眼瞅着厉耀心头一阵慌,向来从命不认命,即便从了命运安排也会像进办法寻求解决之法。
狐狸大仙不也试图将戒痕收回未果?如若命不该绝,路,自是由人走出来的,又岂会默默被牵着走?
她可不愿意现下这份安居乐业被人破坏啊!
天塌下来有人顶着的生活还不错,为何要执意改变?
如若简单取巧能解决之事,为何要颠覆四国轨迹,强硬矫正世道?
她仍想能够回到西尧再见那梅园小院生活,简单朴实的五辛七酱为生活佐味不好?神王?神后?谁爱谁去,慢走不送啊!
“姑太祖母的认命终归心有不甘,皇祖父难道甘心于此?”
一连几个问题,问得厉耀面色更为难看,长久以来他不也时常问远方那人,这辈子值得与否?
不知为何,听得那句心有不甘,滋味挺好!

第430章 相互
晨雾萦岚成瀑,恰似美人披帛起舞,半遮满山嫩绿,农户们贪黑而来,趁着曦阳未起采撷嫩芽,再返回庄上进行萎凋及焙干。
颜娧找来的野生白牡丹茶树,虽不需炒揉,自然萎凋的与焙干的工序不易掌握而打了许多茶品入了次等。
重整茶山后的第一个春来,嫩梢采下一芽二叶,芽与二叶的长度相等,又得芽叶皆有白色茸毛堪称三白吶!
若非她年少曾驻足茶山数月地勘,怎可能如此清楚这白牡丹茶优势,进而带入取代原有茶种。
来到晓夷城外的庄子告知茶户们,她所安排的制茶过程,的确遭到许多资深茶户反弹,不经一番炒揉怎可能产出得了朝堂的贡茶?
何况东越以茶起家,不符合传统茶艺的制作方法,怎可能入得了众人之眼?光是两日萎凋就已经惹了诸多茶户不悦啊!
更别说她无法全然掌控焙干之法,高温香味欠鲜爽,低温香味平淡无奇,仅能硬着头皮寻找记忆里熟悉的触感,自然得了更多浪费茶农辛勤的白眼。
落坐在按着她记忆里赶制的焙干炉火旁,这几日已几乎将王府里攒下的冬日炭火全给送往庄上用罄。
瞧着小丫头没日没夜的守在炉火前琢磨茶叶干糙程度,原先对颜娧隐瞒身份颇有微词的厉耀也没了脾气。
回望身旁数个装箱后,不知火喉如何的茶叶,厉耀也不禁摇头叹息,诚如所言,哪个谋画一统四国的权谋者会亲力亲为民生所需?
已经第六个日夜了!
即便他与裴绚相识之时,即便轻车简行相伴,亦有侍卫在旁伺候,何曾像她这般亲自为茶叶焙火?
承家那小子也不管管?任她毫无节制地糟塌身子骨?
“我说丫头,妳到底行是不行?”厉耀终于耐不住性子咕哝着。
这种得挑拣春日无雨晴朗,方能制茶的娇贵茶品,仅能不停以指尖触感确认茶叶烘焙温度与干燥程度,挑拣梗片再趁热拼和装箱。
来到茶山这几日,除了焙茶就是吃茶,若非这两日终于稍稍测试出温度眉目,她也觉着定会被晓夷山上的茶户们给屠戮了!
“行吧!其实也没那么肯定。”颜娧无奈耸肩。
靠天吃饭的行当哪是她说得算?还得老天肯赏几分薄面呢!
笔尖又记下一个温度与茶叶型态,回望透入窗棂的曦阳显然已过了三竿,不由得起身伸了个懒腰。
虽无法品茶,瞧着陪她品茶那几人的面部表情,想也知道这茶叶不怎么地!
思及此,厉耀不禁纳闷问道:“妳这一落落的要带回王府接着喝?”
“喝啊!”堂而皇之的大方点头,颜娧扬起可掬浅笑说道,“喝到找着我要的味道为止。”
“妳要的味道?”厉耀蹙眉怀疑,看似没半点门路的制茶,被她说得好似极为珍贵,真挑起了好奇心。
捧起茶盒逐一清点,颜娧不忘保证说道:“皇祖父向来喝的不是雀舌便是龙井,自然没见过这白牡丹茶,虽然诀窍尚未掌握得十分周到,不过给您尝个鲜还行的。”
厉耀:......
这丫头是忘了他只能看?
自然没有忽视那面有难色的模样,颜娧抿了抿笑意,提醒道:“这白牡丹茶可不单单饮用,观型看色也有一番意境,皇祖父见了肯定喜欢!”
当代可不少附庸风雅之辈赞颂白牡丹茶呢!
若没点把握怎敢随意挑选茶种?
厉耀听得嘴角抽了抽,这也算安慰?
罢了!罢了!
原先就想着看这小丫头心性如何,是否真如那日同扶家所言那般大气大义,既然没瞧出什么破绽,暂时也就放下吧!
真被挑起好奇心也是真,且跟着回到王府看看便是。
“要是没点特别,定把妳......”威胁话语吞没在喉际里,唯一能碰触到她的牵丝引用了,那可是帮助她调整疗养内息,哪还算是惩罚?
“皇祖父明明就不是坏心人,皇帝当成习惯还改不掉随处恐吓?”颜娧也没好气地咕哝着。
步出烘焙室初见日头正盛差点睁不了眼,还没来得急抬手遮荫,一袭轻薄银甲裹身,健硕英挺的男子伫立于面前,为她遮去绝大部分光照。
“阿娧,妳终于肯出现了啊!”清歌气哼哼环胸睨着颜娧。
打从庐县一别都几个月了?人生地不熟该去哪儿探听关于她的消息?
若非听得山上茶户不停抱怨,庄上来了个糟蹋茶叶的军师令他好奇,至今还寻不着人呢!
虽说晓夷山上没人亏待,也没人能亏待得了他,都来了大半年仍不见踪影也忒过份了点吶!
颜娧偏头无辜问道:“可是晓夷山不好待?”
她可是寄予清家厚望呢!
虽说日后不见得能够继续掌控鳄军,如若清家驯兽之法能用在大泽里的巨鳄身上,鳄军真能成为鳄军,不是挺好?
何况,真能用点手段,日后大鳄们能记着清家,怎么说都是极好的结果!
不知为何来到东越,她总想着如何安全离开,即便至今仍未实际与两王打过照面,私下里的明争暗斗还少了?
尤其扶家全然脱离郜县,不再受奕王掣肘之事传回京城,怎能不叫斗了大半辈子的梁王好奇?
清歌拧眉搔搔额际,抿了抿唇,语气无奈地说道:“也不是不好,就是哪儿都去不了。”
闻言,颜娧莫名笑了笑,清歌没提,都差点忘了这人关不住的!
此次所有当家集中此地,加上鳄军管控出入,不走鳄军山道,只能从巨鳄头等飞越,这不把人给憋惨了?
“再安分几日,过些日子会寻个适当时间迁移。”颜娧再忍俊不禁也只不敢笑出声。
“当真?”清歌难掩喜出望外。
“骗你作甚?”颜娧对这熊孩子心性没辙,不知南楚围山的芥蒂能叫他维持多久的小心翼翼。
对比扶家与清家,她又不禁笑了笑。
清家的下任家主跳脱不羁,扶家固步拘谨,这两家人的性子若能中和一番该有多好?
或者天意如此?就该这般思维相互羁绊?
想来也是啊!一冷一热,一动一静的相互配合,何愁大事不成?

第431章 恐惧
“我相信阿娧说话算话,可今天你今天能不能赏我几口酒水?”清歌可怜兮兮哀求着。
清家落脚至今,未免猛虎们叨扰晓夷大泽居民,除了入夜带着猛虎入山狩猎止饥,其余时间皆躲藏在各个山涧茂林里,唯有他被送往晓夷茶山,连入睡都有人看着,哪有机会稍稍离开山上半步?
回头看身后还挂了两个鳄军跟班,心里仍颇有微词,原以为只是普通行伍,未料竟是练家子,打也打不过,甩也甩不掉......
只不过想讨个酒水喝,需要如此阵仗跟着?
“我身上哪来的酒水?”颜娧抿着笑意,撇了眼晁师兄安排的两个手下,不得不说真把清歌性子给摸得一清二楚,没这么看着人肯定不晓得上哪儿了。
原来不是清歌乖了而是她想多了!
晓夷茶山终归不如百兽园那般开阔自在,怎么说也是委屈清家了。
“锦袋里那一小口也行的。”清歌局促地绞着手指,哪还有什么男子气概?
颜娧:......
堂堂七尺壮汉落得只求一口?这是被关得有多惨?
默然解下腰间锦袋递上,清歌如得天家赏赐般雀跃打开锦袋,隔着玉瓶轻嗅着郁离醉香气,陶醉不已的轻啜酒水,也不知真假的就泛红了眼眶。
“我说大哥,不过一口酒,至于如此?”颜娧不禁嘴角抽了抽。
“至于!非常至于!谁叫妳原先一路好酒款待,入了东越至今只有淡水茶汤,我怎么受得了?”清歌宝贝的捧着玉瓶,喃喃说道:“为了这一口,回山再受几次清家家法我都情愿。”
听得自家特色被诋毁,厉耀一时没忍住而气愤问道:“我东越淡水茶汤如何你了?黄汤如何能比我东越茗茶?你......”顿了顿,一时无法理解方才听到了什么而诧异大吼问道,“清家家法?东越何来清家?”
怔愣了半晌,清歌一时没听懂虚影咆啸问候,拧眉不悦说道:“好妳个娧丫头!原来是有新玩意儿能玩,这才全然忘了我们在晓夷山吧?”
大白天还能见鬼了不成?东越以术法闻名,遇上虚影之人又有何难?
他还想着这趟东越行如此困乏,什么好玩事儿都没有,
早些时候的清家典籍还记载能翱翔天际、转瞬移位之法,身负重物也能步伐轻盈,只是多数术法掌握在皇族之手,鲜少民间百姓能探得一二。
“我晚些时候,再将人送回茶山。”叹息着遣退两名鳄军,颜娧将竹篓一股脑儿全挂清歌背上,语气淡漠说道,“同我回趟王府,叫你喝个够。”
作坊里已投来了不少怀疑眸光,再这么让一人一影吵下去还得了?
“当真?”听得饮酒清歌又喜出望外得全忘怨怼,尤其回身不见一路跟随的鳄军心里更是欢喜。
“别高兴得太早,晚些时候还是得回山。”颜娧怎会不清楚跳脱的脑袋理会想些什么?
不说别人,自个儿也是这般过来,只不过后路安排的比寻常人好,鲜少出痞漏不是?
更别说心里总是对清家一番愧疚,物资都送来了还将人扣在东越,也没管人家愿意与否,怎么想也不太好吶!
“不打紧!不打紧!只要能好好喝上一盅,要我怎么做都行。”
......
清歌调整好竹篓欢欣鼓舞的随着颜娧返回晓夷城这幕,正巧被隐伏在庄外数日的厉煊给纳入眼底,虽说距离过远无法听清谈论何事,但东越无人知晓颜娧何人,难道他会不认得?
本就好奇为何厉耿会愿意返回东越,还有一飞冲天般的气势强悍成立鳄军,耗费心思重整晓夷山,最后更胆敢从奕王口中夺食夺回庐县矿产。
原来竟有颜娧手笔!
别说靖王崛起着实叫奕王难堪,也叫父王坐不住啊!
守了东浀城荒宅多年什么线索也没有,竟叫厉耿捡了个现成?
如若颜娧能再这穷乡僻壤里制茶,承昀呢?按着当日东浀城护妻态势,怎可能放她一人在东越?
藏身村口百年老榕树梢里,厉煊撮着下颌,琢磨许久迟迟没有答案。
若非到此地之前,已先跟厉峥通过气,知晓现下鳄军不一般,严谨军纪甚至更胜梁王掌控的皇宫禁军,他可能一时还无法相信到底看了什么。
虽说各处掌军要领不一,怎么说他也在西尧待上好些年,鳄军与风尧军纪律相似度之高根本无法言破!
如今又见着颜娧在此地,似乎一切都能有解了!
“世子。”暗卫恭谨问候后,附耳在旁细语着。
“去,跟上他们。”
挥手遣去暗卫,厉煊贪婪地舐吮了薄唇,心思已随着那藏在护甲底下的婀娜体态飞驰而去。
那如凝脂般的肌肤,虽然仅仅那一瞬,仍不知叫他朝思暮想了多久吶!
师兄又如何呢?送来他跟前的美人儿稍纵即逝,怎能不好好把握?
一年不见小姑娘出落得更加明媚动人啊!
......
提气也不追上颜娧,见距离愈拉愈远,清歌不得不嘶声吶喊着:“阿娧,妳走那么快作甚?我都快跟不上了。”
见离城门距离不过咫尺,颜娧终于放缓脚步,回望身后空无一人的官道,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前行。
“瞧你!没好好练练身体,连轻功都退步了。”颜娧没好气睨眼,藉以转移心中惊恐。
那种侵略性的探查目光实在无法忽视,也开始后悔没等候马车,竟叫那眸光主人发现了她的存在。
清歌:......
他的轻功有好过?不是离开百兽园瀑布还行而已?
怎么想也不对,不由得狐疑问道:“不是!妳明明像在逃......”
迎面而来的冷眼叫他猛然吞下所有话语,也不晓得哪儿惹得颜娧如此不悦,顾忌着黄汤还没下肚,不由得安分地捂上嘴,悄然无声地跟上脚步。
“快些进城,喝够了赶紧回山。”
城门口缴验文书,入了瓮城也不见她安心而频频回首。
那眼神的主子太过霸道,在东越何曾有过那种被扒得一乾二净的恐惧感?
不由得叫她想起东浀城那夜,本以为早已压下的恐惧,没来由得又窜上心头,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她没来得及瞧清楚的眼神?

第432章 且慢
“阿娧莫不是在躲什么?”
一路没停歇的追赶,入了喧闹不止的城南大街,清歌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人声鼎沸没有为颜娧带来安全感,被饱含侵略的目光盯随的感觉并未消失,是以路经茶馆,颜娧便丢了包厢银子直上二楼寻找空厢。
清歌没敢问原因,见她如此不安也不敢随意离开,又赶紧跟上脚步进了颜娧挑选的包厢。
一进包厢,颜娧旋即拉下所有支摘窗,将随后来的清歌压制在墙板上,冷峻严肃的神情吓得他抬起双掌也不敢动。
僵持了半晌,清歌颤颤抖地想开口讯问,便见青葱般白嫩长指压在唇在线,自然又是什么话都咽下进了肚子里。
室内静默针落可闻,没察觉异样随后近来伺候的小二,甫进门也被颜娧一脚抬脚压制在墙壁上,吓得手中仍冒着烟的茶壶差点掉落在地。
清歌未免落地有声立即抬脚接下,见多识广的小二自然知道误闯了禁区,为了小命也赶忙闭嘴跟着惊恐举起双手。
看着心累啊!
等了许久也未见有第三人,难道真是她精神错乱了?
无奈叹息松了两人箝制,随手抛了碎银子给小二,葇荑迅速划过颈间示意小二惜命。
得了特赦,一句话也不敢吭,小二不断鞠躬哈腰离开包间。
从没遇上颜娧如此紧张,清歌偏头拧起眉宇细细端详良久,迟迟不知该不该开口,深怕开口方纔笔划的无影刀将落在自个儿颈项。
耗着时间也不是个头吶!
只得生硬的咽了口唾沫,以气音问道:“阿娧在等什么?”
依然示意清歌莫要开口,颜娧半开支摘窗,溜转窗外状况,果真见着小二三步一回首的四处观望是否有人跟随,更不停回头查探她所在的客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