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颜娧不由得也笑了出声,无奈问道:“瞧兄长说得我怎么了你似的。”
迎上清澈无辜的眼眸,清歌自知说也说不过,咕哝了几句道:“今天还不够危险?我清白都差点赔上了。”
瞧着立秋已备好炭火准备煮茶,颜娧笑了笑当没听到抱怨,开始着手调制防焰面料,粉状物充分混合再倒入胶水搅拌成黏土状。
取了部份黏着茶盏丢入炭火炙烤,众人屏息等待一盏茶,见颜娧徒手去取,吓得立秋连忙制止。
“主子!”
“没事。”
“这才是真危险!”
扬起一抹舒心浅笑,颜娧淡然地从炭火旁抓出茶盏,作弄地丢往清歌,吓得他手足无措地将茶盏空抛了好几回。
“咦——”没等到预期的灼热,清歌端详着被炭火熏得灰黑的黏土,纳闷问道,“怎么不烫人?”
虽然看着有绝大成功率,颜娧仍佯装不确定地说道:“那应当是成了。”
众人:......
应当,不是肯定成了。
“所以方才有机会烫伤我?”清歌心塞啊!哪有这样的妹子?
没打算隐藏作弄笑颜,颜娧咯咯笑道:“没机会。”
“阿娧存心作弄的我?”瞧着全然没有迟疑的颔首,清歌又心塞了,不过瞅了笑得正开心闫茵,竟不由得扬起羞赧笑意。
撇了眼不知何时动了心思的清歌,勾了抹浅笑回应立秋唇际那抹悉心,颜娧未曾想一路南行,小师姊居然被看上了?
是她太过专注于晓夷山之事了?都没察觉俩人何时瞧对眼了?
两个头疼之人凑在一起,会不会更加令人头疼?
接过立秋递来的都丞盘,细细端看白玉茶盏里的茶汤,一旁清新秀气的茶叶姿态,衬托着淡雅箬叶香与清浅花香,五盏茶汤色泽由浅而深,最后一盏茶汤还带着淡雅药香。
返回王府喝了整天的茶汤,本以为今日仍无法收获理想的茶汤,未曾想竟在最后一份茶叶里等到了。
“姑姑可有察觉不同之处?”自小最是清楚立秋于茶道造诣如她,相信已察觉最后一份茶叶的出色之处。
清歌粗旷豪迈神态,勾勒着自家姑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模样,虽说怎么看怎么隔应,立秋仍忍下不适恭谨应答道:“主子日夜辛劳终于有了回报。”
清歌撇了眼都丞盘上的茶汤,随手端起一口牛饮,拧了眉宇不解问道:“不就是茶?有何不同?”
虽然早知这茶汤在清歌嘴里得到的答案会是如此,颜娧仍无可奈何地叹息说道:“这么个喝法要真尝得出优劣,派你去京城参与一年一度的茗战,我什么都不用做定能翦除东越泰半势力。”
“阿娧,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夸赞。”他本非文人雅士,哪可能评判得了茶汤优劣?
“我夸你,真的。”颜娧难掩唇瓣笑花,莫不是这傻得可爱的反应,惹得闫茵另眼相待?
有时她真怀疑清歌那大智若愚的处事态度,如同今天厉煊之事,处理得就十分漂亮且尽人意,生活琐事却几乎全然未放心上,得过且过的过日子。
“哪是夸?我都觉着脑门上有脚印了。”清歌瞧着立秋难看的脸色,也察觉似乎惹了祸吶!
“随手抓走最重要的一盏茶汤,我的确挺想在你脑门来上一脚。”颜娧仅能无奈掬起茶盏轻嗅,庆幸如愿有那特殊挂杯余花香。
第五盏茶最能说明白牡丹茶品的韵味,竟这么随意叫清歌给一口牛饮了!
取出茶盒上的烘茶注记交与立秋交待道:“明日还请姑姑送往焙茶庄子,请园户们按照这个注记焙茶与封存,希望能赶上京城世家举办的茗战。”
茶山走到此时终于有些眉目,如若能于茗战中一战成名,想来重回往日巅峰并非难事,晓夷大泽百姓们的苦日子也能到头了。
正当想松口气歇息一会儿,书房外传来戍卫们吆喝之声,天色尚未全然暮沉,余晖里远远瞧见一抹莹白身影不顾追击,飞越竞走于王府廊道屋脊。
不是厉煊还能是谁?
看来不需要清歌明日上街市兜转了。
“厉峥来还知道要走正门通传,厉煊似乎更完全没将靖王脸面放在眼里。”立秋在颜娧耳畔细声叨念着。
瞧着人已经快来到书房,颜娧赶忙起身将清歌按在书案前。
书都没念完几本,倏地被压在书案前能不紧张得坐不住?
如坐针毡地想起身,还没离开座位便被立秋清点几下穴位,清歌整个人直挺挺地端坐在太师椅,下半身全然动弹不得。
“你别忘了现在是什么身份。”叫清歌看清自个儿现在面貌,她可没打算现在应对厉煊,悄悄地带着闫茵遁入书房内室。
看着俩人消失方向,清歌嘴角抽了抽,怎么着今天出门忘记翻黄历?
才应付过一次,又得应付一次?
能动弹的双臂拢了拢刚换好的衣裳,如鲠在喉地咽了口唾沫。
转换不是明明非常快速?阿娧故意的?

第438章 相助
一日两个飞贼窜入王府,这晓夷城没天理了?
晌午追小师妹便罢,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?
晁焕接了通报,气急败坏从二门追到书房,待瞧清楚来者何人,气得只差没丢亏卸甲,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吶?
厉峥把王府当成自家便罢,竟连厉煊也是这般,东越皇族全是不懂得尊重他人的妖魔鬼怪?
远远瞧见人落在书房门口,见立秋不着痕迹轻浅颔首,想来小师妹已有打算,便恭谨揖礼退离。
“贵人安好。”立秋恭谨福身。
随意应了声,厉煊不急不徐整理着衣冠,拢了拢衣袖,这才抬眼看清面前之人,神情迟疑问道:“妳...为何在此地?”
难道从不涉四国朝堂的裴家真与靖王有了牵连?
脑中窜入这思维叫厉煊直觉不好!
“在下自是随着主子而来。”立秋唇际扬着不失礼貌的浅笑。
厉煊难掩内心澎湃,上前一步着急问道:“当真?”
“想来贵人有所误解。”立秋稍稍挪动了位置,叫厉煊能看清书案,又沈稳说道,“我家主子不识得贵人,仍在为方才不敬之事生气。”
厉煊不是傻子,心里仍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相像的兄妹。
南楚新帝登基之事也略知一二,可又有谁真正见过裴家兄妹?
裴家之事承昀虽鲜少提及,然而裴家无女之事可是众所周知,数年前骤然寻得爱女?凭空拾来的兄妹也能如此相像?
瞧了眼堂上身着月华湘绣直缀,脸上挂着明显不悦之人,那身形的确是方才酒楼之人,却更叫此事透着些许古怪。
“你家主子不识于我?”厉煊语气里尽是怀疑。
“是,贵人求助裴家相助晓夷大泽百姓,家主特许我家公子前来。”立秋语调不紧不慢从容应答。
“厉耿真能请得动裴家?”厉煊再怎么不信,心里仍有些许撼动。
说到百姓再不信也信了,百姓有难的确是唯一能叫裴家违逆铁律之事,未曾想父王撒手不管奕王如何遭贱晓夷大泽,竟意外相助厉耿成就此事。
鹬蚌相争竟被厉耿得利?
“是晓夷大泽的百姓请动了裴家。”立秋再次慎重提醒。
来回审视了立秋数次,心底疙瘩怎么也没办法按下,厉煊不由得再次猜忌问道:“这位姑姑不是长年跟随在世子妃身边?”
勾勒了抹淡雅浅笑,立秋提醒说道:“贵人善忘,莫不是忘了如何将在下带来此地?”
见厉煊一时哑然,没来得及找找话语应对,便听得立秋继续说道:“东越形势不明,尤其暮春城一事后,请我家公子前来已是最大容忍。”
“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?”厉煊只稍想到方才的酒楼孟浪,便无法压抑心头邪火,不由得又上前了一步急于确认。
“兄妹本就相像,在下诚然不懂能有何问题?”立秋唇际那不失礼貌的浅笑,着实扎痛了来人。
倏地,闫茵缓缓步出内室,悄然探出半颗头颅看向来人,佯装纳闷问道:“姑姑,此人便是辱我娧哥哥之人?”
方才在内室听得小师妹解释了一番,胆敢欺负剪忧山门人?
可曾问过她没有?
虽说当时尚未入门,听起来仍同仇敌忾,怎么有此等无耻之徒?
“是。”立秋毫不犹豫地应答。
蹙起秀眉,闫茵躲在书房花窗后,隔应问道:“这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?要不我们请个医者来给他切脉?”
见着门后那双灵动的大眼,厉煊不由得愣了愣,怎又一个如此相像之人?
不光与颜娧相似更与承昀神似,瞧她倭堕髻慵懒悬在耳旁,不难看出俩人关系,立秋眉目低垂笑而不语,叫厉煊心里沉了下。
“娘——”用完晚膳的舒若见着闫茵,跃下楚褚怀抱远远喊着。
闫茵:......
这小子!来得也太会挑时间,原先对这声娘气得几天吃不下饭,如今真是来得实时吶!
步出书房抱起奔来的小娃儿,亲昵地蹭着软嫩的脸庞,无视厉煊错愕地将娃儿抱入书房。
不得不说师妹婿善有善报,沿途捡了个不怕生的小娃儿也能帮忙唬住厉煊。
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透,为何喊她娘,喊小师妹便是婶娘呢?
“来,若儿给爹抱抱?”清歌终于缓过那阵痛苦的酸麻,瞧着若儿进来,也不管初次见面便凑上讨抱。
舒若远远嗅得阵阵酒气,紧抱闫茵拧眉推拒说道:“我.....不,爹臭臭......”
这一大一小一来一往的词语,闫茵忽地察觉不对,偏头愣了下。
舒若竟然应答得如此......流利?
毫无悬念地找了个陌生人口头占她便宜?
在厉煊面前又不方便发作,气得咬牙学着裴家语气嗔道:“贵人若是无事,便请自去,莫要耽误我们一家和乐时光。”
裴家一贯低调作风如何能判定真假?
瞧着人家连孩子都有了,厉煊还能作何怀疑?
不由得叹息问道:“厉耿何在?”
“至今仍在庐县郜县两处奔波,难道贵人不知?”立秋佯装狐疑不解。
庐县发生几近灭城的重大灾害,朝廷岂会不知?
明明是欺晓夷城内无主,连通报也没有地擅自硬闯王府,如今说来找厉耿不是摆明推托?
“不知与姑姑同来东越的护卫何在?”厉煊无法接受,这般一无所获的离开而再次提问。
“贵人还真是善忘,入了东越领地,在下便先行离去,如何得知楚护卫行踪?”立秋试图似真似假单纯应答,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应答:“门主不久前告知少主即将到来,在下方从临辉城赶来此地。”
厉煊鹰眼般锐利眼眸,捕捉到立秋稍纵即逝的怨憎而扬起了抹嘲弄问道:“看来武艺超群的四立能人也没能顺利救下所想?”
自是清楚厉煊想尽办法套话,立秋紧握双手忍下心中不悦,两王间各自清楚对方所有事情,怎可能不知临辉城发生何事?
当时被安排在东浀城长年未归,可能无法得知东越境内之事,如今返回京城,还能当他是那位浑然不知的世子爷?
“不管是否救成,在下仍得感谢贵人相助之情。”立秋还以恭谨福身。

第439章 庆幸
踌躇了半盏茶,厉煊再不满,也不好在裴家人面前发作。
抬眼回望室内一家和乐,眸光瞬时沉了沉,脑子里飘过些许无法言喻的不寻常,唇际勾勒了抹意味不明的浅笑,歉声连连说道:“少门主举家前来相助?”
被那浅笑给怔愣了愣,立秋迅即找回声线,拘谨应道:“是。”
“如此说来是东越怠慢了。”厉煊撮着下颌来回踱了几回,思忖半晌猛地搥手说道,“阿耿一去庐县多日,定没能好好招待诸位,不如由本世子代劳?”
唇际噙了一抹冷笑,立秋思毫不留情地嘲弄问道:“贵人今日已尽心招待了不是?”
想留下来打探消息的心思昭然若揭,怎可能叫他留在此处碍了姑娘之事?
“当真如此强硬?”除去拜在风尧军师向凌门下那段时日,厉煊何曾受过这般冷待?
“贵人今日辱我少门主在前,实在担不起强硬二字。”虽未抬眉眼立秋语调里仍抹不去浓浓护主心切。
拇指缓缓抹过唇瓣,厉煊自知唇舌上讨不着得意,瞬间驭气成甲,自腰际取出无柄剑,迅雷不及掩耳袭向守门人,剑气未到立秋也已提气轻点门扉,错身闪过强势剑气落在门外。
厉煊剑刃虽直指闫茵,剑气数度进逼怀中舒若,逼得闫茵退无可退,麻了腿脚的清歌见状,也顾不得行动不便,扑向步步进逼的刀光剑影,企图以血肉之躯护下俩人。
立秋察觉意图已然太迟,仅能立即追入书房周旋,三人顾忌着若儿,深怕伤急无辜,能施展路数有限,下一瞬,厉煊已抓住幼儿粉嫩颈项悬于半空,剑身抵在闫茵颈项压制在博古架上。
袭击成功叫厉煊原本郁闷心情豁然开朗,不顾舒若挣扎,闭上双眼轻嗅撇头闪避的闫茵,如他臆测般的处子温香沁入心肺。
妻妾成群如他会不知如何分辨真假?
不说书案前男子眼中因稚儿那声爹亲而难掩欣喜,光是俩人举止疏离,不见夫妻亲昵,已叫他种下疑窦。
“说,尔等何人?”高举不断挣扎的舒若,厉煊拧眉问道,“本世子可不至于昏聩得分辨不出女子是否生育,老实招来。”
立秋来自裴家不假,然而就气度而言,书房内这俩绝非裴家人!
虽说恪守东浀城数年,评人断事的功夫半点不曾退却,更能断定此人绝非在庄上见着之人!
“贵人这是何意?怎能以稚儿相挟?”立秋快步向前试图将若儿救下,几个番周旋还是落在担忧伤着孩子而落败。
剑身在几番周折间划破闫茵颈项,怵目阴红晕染衣襟红梅片片,也没叫厉煊有半分手下留情,摄人剑魄未减,神色凛然质问道:“本世子只求一个答案。”
被踩在脚底的清歌抬眼与闫茵交换了神色,倔将如她紧咬着唇瓣一句不发,大有清歌发话便一头撞上利刃之意。
一个師父生前的交代怎可能恍若未聞?一个大伯父临行交代怎可能抛诸脑后?
眼见若儿挣扎幅度逐渐无力,立秋心里怒火不停翻腾也未见得在面上表现半分,深知此番作为仅仅为了逼出她家姑娘,自然更不能叫厉煊轻易达成所愿!
一时间连立秋也想不出法子来解救舒若于水火。
听着舒若逐渐无力的哭声,藏于内室的颜娧几乎已站不住脚,双手掐得片片青紫,若非自知厉煊见不得,已几次险险飞身而出。
就在几人手足无措之时,舒赫沉闷嗓音饱含怒意破空而来。
“何人胆敢伤我爱徒?”
此时,书房雪梅花窗应声碎裂,尘丝迅即缠上厉煊手腕。
难掩讶异看着腕上顺着尘丝而下的血珠,看似普通的拂尘竟能于提气运息之时划破手腕?
厉煊私毫不敢大意,随着拂尘牵引松开手中幼儿,不得不更加难以猜忌厉耿返乡之因。
这些能够在王府自由走动的究竟何人?难道他真猜错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