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懂得客气,早跟随着使节船回到北雍,哪还会泡在海水里?
也不知着了什么魔,船竟然也没能回到北雍,难不成注定要在东越多停留?
思及此,立秋不禁起了一阵哆嗦,终归希望一切平安啊!
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,这是被姑姑调侃了啊!
“西南面上有一大片露兜树的林子,我们可以朝那儿去。”颜娧指着不远处的林子,她们得比船快方能安然脱身,否则再晚些船只靠岸,发现人不在定会引来大批搜索。
立秋好歹也陪着她泡在苍蓝江里好几年,这点小事儿根本难不倒她,果真内息一提,借夜色遮掩,不到半刻钟两人已在露兜树林子外。
未免泄漏踪迹,立秋不动声色地毁去木桶,如若经大浪摧残般的碎散在沙滩上,快速换上男装,也顺道挖坑将换下的衣物严实地埋了,再出现已是如同带着小厮进京赶考的浊世佳公子。
今年京城可算是忙碌的一年,办完斗茗,接下来便是八月秋闱,想弄什么名目入城,恺师兄早已安排妥当,只等着何时会合了。
忽地,渔村方向漫起参天火光,裹了黑绸的幽夜也染上炙烈的火红,离得太近,似乎能听得兵刃相接之声,不光如此还参杂着人们痛苦的嘶嚎。
眸光一凛,颜娧不由得震了震,虽早有预料会发生此事,真再次发生,画面又与明珠村莫名地重合,心里如同被刀刃狠狠剜了似的疼。
实在想不透!为何东越总不将人命放在眼里?
奕王如此,梁王亦然,这次又用什么理由轻贱人命?
看着愣在火光里,满眼通红的颜娧,从没见过如此伤心悲愤的模样,立秋不禁颤了颤,试探喊着:“姑娘?”
“我没事儿。”被喊回现实,颜娧猛地抹了把眼泪,含着哭腔的应道,“只是想起明珠村那几个照顾我的老人家。”绽着无奈苦笑,叹息问道,“明珠村还有官府帮着收拾善后,怎么还有个百人冢,不知那座村子能有什么?”
本以为厉煊待过几年西尧,比起奕王能有所不同,毕竟在向凌的教导下,出色的孩子多了去,怎教出了个分不出两样的?
转身背向火光缓缓行走,颜娧心绪难安地问道:“姑姑,我们如若救出皇祖父,让他能再次接掌朝政,这一切能改善不?”
她能放下给皇祖母送礼之事,皇祖父呢?不知银辉阵影响程度究竟如何?
真将他带离皇城,有没有机会再醒来?

第581章 救法
见立秋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应答,颜娧也知晓这事儿谁也不敢挂上保证,以朝堂局势而言,如若厉耀真能醒过来也不见得能帮上东越什么忙。
梁王给她的感觉不就是吊着老皇帝的命,能不能登上王位根本不在意了!
一睡数年,东越皇帝正如在鲲池坛那只半身离了水的鱼,哪还有什么权势存在?真醒来也没了可用之人,如今的东越皇宫不正是最好的说明?
历朝历代哪个国家皇宫能被拿来当作使臣驿馆呢?梁王府邸几年来的多次扩建,虽不违皇家规制,实际上哪儿不比宫廷华美?
不走这遭如何知晓各王之间的矛盾?除了已逝的老靖王心思有所不同惨遭灭口,鲲池坛那状况都再再说明,厉耀再醒来只能当个傀儡……
静下心来再将京城之事捋了捋,的确是这样的结果,立秋心知肚明当然面有难色啊!
“想来也用不强求了。”颜娧一声悠悠叹息,尴尬苦笑着。
“公子是个通透的。”立秋唇际漾着悉心歉笑应答着,改了装束也跟着改了口。
本以为颜娧得再花些时日才能看透东越这群皇家子弟的作为,未曾想比她料想的还要快了些,她寻思着要将老皇帝赠与西尧太皇太后一事,指不定真没人会介意。
“这事儿可没办法不通透。”颜娧定定地撮了撮手上的银戒,干笑道,“至少此行我们不会空手而归。”
闻言,立秋忍俊不禁地笑了出声,想来厉耀真被她家姑娘当伴手礼啦!真心期望太皇太后能喜欢这份礼物,也只有她能有这番心性了,不管什么破事儿都能转念安慰自个儿。
主仆二人沿着海岸官道赶路没多久,身后便传来戍卫们甲冑沉重的步履声逐渐跟近,立秋本想拉着人躲入露兜树后,颜娧回以安心浅笑,摧动内息丢了几只蝉蜕蛊到两人身上,再睁眼面貌都有了明显不同
听得为首戍卫喝叱着让道,两主仆为让路而跌落沙地,惹来了戍卫们一阵讪笑。
“又是些个满脑大官梦的酸儒啊!”
“可不是?人人都想着捧着书籍就有高官厚禄,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?”
“说不定人家祖坟冒青烟呢!”
至此,戍卫们哄堂大笑之声此起彼落,颜娧不在意地起身没打算应承,低眉垂首目送戍卫离去。
“不知道遇上我们再回去,他们会不会被厉煊给扒了皮。”颜娧抬眼凝望远去的戍卫们不由得笑了笑。
回望正被烈火焚烧的村子,警觉性要不要这么低?真上京赶考连本书都没见着?既然人家不怀疑,也没必要拿石头砸自个儿脚,安安静静等人离开便是。
“公子就别再说笑了。”立秋没好气地提醒着。
也不想想荒山野岭,身上又带着伤,真有人发现异常追回来能逃哪儿去?真有个什么万一该如何是好?
“瞧这山高水远的唯一的村子又被烧了,连个问路的地儿都没了,不如我们远远的跟着他们?”颜娧倒是不慌不忙的提议着。
这些年她也不是武艺练心安的,虽结结实实地挨了绵锦剑,也没有像之前那么不济的躺上好几日,在船上稍歇息后已恢复泰半。
“说公子胆儿肥,还真不给自个儿留个后路。”立秋也清楚这些年颜娧如何努力补上不足之处,否则门主怎么可能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在东越滞留如此之久?
“总比我们荒山野岭到处乱走好。”她不是个怕事儿的,也没想过找事儿啊!
上岸也没机会问问身在何方,既已有不太聪明的引路人,静悄悄跟着便是,为啥要为难自个儿?
正想着要追上前人脚步,不远处又传来了骡马串铃叮当声,来人哼着不知名的诡异小曲调,惹得主仆二人不自主地偏头回望声源。
板车上的主子翘着二郎腿,躺倚在稻草堆上,竹笠覆盖看不清面貌,手上皮鞭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,有赶路没赶路都无所谓的闲适。
静静看着车驾经过,颜娧没忍住好奇拽下了青衫飘逸的身影,也不知是没留心用力过猛亦是来人故意,总之再回神人已跌落在地,若非立秋反应迅速拉下受惊的骡马,可能几个人都得受骡子脾气。
“唉哟喂啊,小师妹欺负人吶!”舒赫佯装吃疼的捂着腰际,滚在地上怎么都不起身。
主仆二人看得嘴角抽了抽,才想着那声调听着像不修边幅的舒赫,马上得了印证。
她可没忘舒赫消失老长时间去作甚,不着急将人扶起身反而跟着落坐在黄土上,欢喜问道:“师兄找到解药回来了?”
这作态……是找着解药回来讨赏了?
看看,那伸出来的手心朝上的!半点没有等人扶的作态啊!
撒泼耍赖谁不会?
她也跟着落坐在地,抱着双膝,拉长了喊人的尾音,委屈语调里有浓浓的哭嗓说道:“师兄~我疼啊!”
小姑娘哭得这一嗓子叫舒赫一愣,旋即坐直身躯,认真地审视了颜娧几回,直觉不对劲儿,接着扯出小姑娘傲娇的手腕切脉。
脉一切,舒赫还装什么?几年没犯过的脾气顿时发了出来,叱声喝道:“哪个混账小子把妳伤成这样?”
离开京城才几日?竟然能伤了脏腑?瞧瞧那青白的唇色,看着都心疼啊!
这内伤放在普通人身上都得死几回了?
“放眼望去只有师兄了……”颜娧委屈地咬着唇瓣,捂着胸臆可怜兮兮地说道,“这心疼得受不住啊!”
舒赫被这么一喊,眉眼没忍住地抽了抽,没讨着赏还得领了师妹罚了?
这小师妹果真半点亏都不肯吃,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也没想过找事主讨公道,好容易找着解药他也不过想讨讨赏,就先找他涮了啊?
“师妹啊……”舒赫无计可施地从腰胁里掏出拇指大的玉盒,塞到颜娧手心里,半哄半骗地问道,“这是银辉阵的解药,能不能上车了?”
“师兄辛苦了”反复地看了雕琢细致的玉盒,实在瞧不出关窍而纳闷问道,“皇祖父真有救了?”
舒赫闻言眉宇一拧,捋了捋半长不短的胡髯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小师妹想要怎么样的救法?”

第582章 搭腔
“老皇帝本来就病得不轻,小师妹是知道的,怕妳期望太大,失望太大。”舒赫跟着蹲在一旁提点着。
尤其看过老皇帝神魂离体在外飘忽的状况,真不难臆测实际情况。
小师妹也是个长情的,他就担心小姑娘伤心啊!
“师兄可有办法确认戏秘盒里的状况?”颜娧听得出潜藏的暗示,这事儿即便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决心,也没法逃离体弱多病啊!
舒赫面有难色迟迟不语,谁说没有办法?
有,真有寻到办法,可他能说给小师妹听?
焦虑地咽下迟疑的唾沫,这些日子,见识过她事事身体力行,能说?
“师兄这是有办法,不能说?”她算是瞧出来那眼中难掩的为难了,有必要这么担心?思忖了会,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,“总不会亲自进去吧?”
“小师妹啊……”舒赫语调里有千般不乐意,眉眼一挑,手上的拂尘差点握不住,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,由衷赞叹小师妹天生作死真不是浪得虚名。
有生命危险之事,绝对有能力第一时间感应成功,真真屡试不爽啊!
真叫她入戏秘盒?
更何况,远在晓夷大泽的承昀,本就不愿她牵扯太多东越之事,要是她再次身体力行,不需要承昀,按着几个师兄弟嘴里说不偏宠的大谎话,他不被往死里打才真见鬼了!
一把将颜娧给抱上板车,舒赫满腔感慨无处可发,眉间川字紧得不能再紧,眼神示意立秋跟上,半句话也不吭,兀自催促骡马离开。
落坐在板车上的颜娧,几次试探都没得到理会,抿了抿唇瓣,撇头细声问着立秋,“有这么难?一句话都不肯说?”
“要不我去?”立秋心知不可能而尴尬问道。
“裴家人进不了,妳那远在西尧的姑太祖母倒是可以。”舒赫无奈苦笑。
这话叫颜娧瞬间理解了个中蹊跷,裴家女受规训保护却未因受规训所困,能接触的东西自然跟着多了,她虽是捡来的,受了凤鸾令的影响也算得上半个裴家人。
重设陨阵后她感受没有任何不同,算是身在游戏里的始作俑者,规训护不护她还是个问题呢!
想来一切仍是被天意算计的注定啊!即便身旁之人再再阻挡她介入东越之事,终究最后还是得由她亲自来?
思及此,她勾起漫不经心的浅笑问道:“师兄已打探好如何入戏秘盒吧?”
那张神后凭栏图虽说得详实,不过终究因为年岁过久而有许多未尽之事,如同要进戏秘盒这事儿记载得就不够详实,更别说如何离开戏秘盒了。
“小师妹,妳就别为难我了。”舒赫是带着关于戏秘盒之事,奔着万缕蛊寻她来的没错,思忖至今也没想好该不该将法子给告诉啊!
当年老皇帝要进戏秘盒只为保下一命,又有谁真正了解鲲池坛里的五行八卦阵?一个困了在里头也就罢了,小师妹也困进去了谁能解?
“总不能白耗时间在此处啊!”颜娧咬着唇瓣,颇有撒娇之意地扯了扯道袍,“难道师兄不想我早些回去北雍?”
在场两人能吃她这套?以退为进也不是这种进法啊!
“小师妹,不是耗不耗时间而是有没有人能解戏秘盒的问题。”舒赫眼神专注地探向前方,铁了心不打算回头,省得自个儿没注意被师妹给哄了,“想想看把妳这么大一个人塞到小盒子里,吃喝拉撒全免了,里头竟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,除了没有同伴,同样日出做,日落而息,听了不害怕?”
“所以我才想知道皇祖父究竟是生是死啊……”当初满脑子想亲自见识这些东西,颜娧的确没想过盒里是什么样的光景。
从当初的贪玩到现在的介入,想再怎么撇清也早已回不去了,不如想办法把困局给解了实际些,不都说车道山前必有路?
没路也得劈出一条路不是?
“妳真是天生皮痒啊?”舒赫无奈的瞥了眼不知又盘算着什么的小师妹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颜娧搓了搓还疼着的肩际,思索道,“如果连师兄都找不着开盒的方法,师兄不觉得奇怪?不是我喜欢讨皮疼,而是按着反向思考的概念来看待此事,如若费尽心思也遍寻不着开合之法,那么会不会本就不存在外力开盒之法?”
被这么一问,舒赫呲了声,眼眸复杂的神色慎重地回望颜娧,不得不说还真没想过这层啊!不自主地摸了摸脖子,小师妹说得也不无道理,不过按着她的性子,会不会想挖个大坑给他跳?
见舒赫眼底软了几分也仍不说话,偏头看向身旁没来得及回避眸光的姑姑,颜娧不由得嘴角也抽了抽。
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,一个两个的是怎么?没必要怕她怕成这样吧?
舒赫已拂尘撮了撮额际,十分难解般地应道:“容我再想想……”
不能怪他害怕啊!听过小师妹的丰功伟业之后,真想将她放入戏秘盒得多大勇气?
“师兄……”颜娧细腻软糯地哀求着。
“没门!我这条老命还想留着多陪陪若儿,妳少来。”光想到都好些日子没见着那软呼呼的小娃娃,心里酸暖掺半,酸着许久不见,暖着他的可人。
见着前头不远已跟上暗夜行军的城奕军,从板车稻草堆底下,掏出了两套折迭整齐,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汗酸味的道服,舒赫也困窘不已地抹了把脸,讪讪笑道:“唉啊,衣服酸了怎么好?”
他真没穿过这两套衣服!只是枕在稻草堆底下,也没真睡上去啊!
惟有跟着他以道徒身份再回到京城,才不容易受到怀疑,打从得知她会离开使节船的消息,早早就备好了这两套道服,哪知道会染了他的酸臭味呢!
“还是得穿吶……”颜娧看着前头的大队人马可不敢有任何玩笑心态,她还伤着呢!真动起手来定会成为累赘。
“对!真得穿,这样才像虔诚的道徒。”立秋终于等到可以应承的话语,她家姑娘想入戏秘盒的心思真不能搭腔!
话毕,连忙赶紧退下衣物披上道袍,宁可一身酸气萦身,也不肯多说上两句。

第583章 麻呼
见两主仆二话不说真要穿上道袍,舒赫连忙勒停骡马,抓了一把稻秆,长指一挥,指尖燃起星火,焚起稻香祝祷般熏了几回去味。
随后又丢了一次蝉蜕蛊在两人脸上,再将稻灰抹在两主仆脸上,一番操作后,满意地看两人更贴近男子般的长相,才将手上残余灰烬给拍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