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者全都是楚风?
那傲娇的小男人莫不是连她也一起算计在内了?
瞧着巍峨高耸的越城,捂着肩上那道鲜疼的口子,颜娧不由得开始怀疑,这是打从分开便想着如何捉弄她?
思及此,咬着唇瓣,半瞇杏眼,语调清冷地问道:“你来了多久?”
这样问,总该能回答吧?
“主子问的那次?”楚风话一出,猛地咬着唇瓣,一句话也不敢说。
惨了!说了不回答,被女主子那沉着得同主子般寒冽的眸光一瞟,又给如严霜冻雪般的嗓音一问,差点什么都说了啊!
两口子本来就像?还是被带坏的女主子?
“那次?”颜娧惯是温柔娴雅的黛眉也没忍住地扬了扬,这是早早打算作弄她了?
楚风生硬地咽了下唾沫,不好的预感猛地窜入心肺,求饶般地抬起双手,拧眉苦笑道:“世子妃就别为难卑职了。”
听称呼颜娧明显愣了愣,楚风鲜少用如此正式的称呼与谦称,听着就不对劲……
在看向面前的面皮,不由得又暗自讷罕,上一回见到这么精致的面皮是何时?
那是黎承为拯救伯夷而仿造她的脸面,这次仿造单珩的脸面是几个意思?难不成黎家也出手了?
打算捉弄她来着?再看向楚风,颜娧整个脸色都不好了,没上头那两个人首肯,谁敢这样捉弄她?她这不是赶着处理好事情要回家了?有必要这么捉弄他?
随口问个问题,还有哪一次?
真真得呕上好几口鲜血了!
看着立秋一脸纳闷,颜娧真是身上疼头也疼,可见是故意隐瞒的,那几人太明白立秋有多疼惜她,怎可能叫她吃苦头!
被颜娧一脸幽怨地多看了两眼,立秋瞬时间似乎也懂了什么,那日姑爷吞吞吐吐的故作神秘,竟是为了此事啊!
正想着北雍那群贵人疼自家姑娘入骨了,连调换使臣都能容忍,原来早就备好后手等着啊!未曾想竟是黎家出的手,立秋真是气笑了,也跟着拧起没黛眉,没好气的睨着一脸无辜的男人,气哼哼地问道:“你竟连我也瞒?”
亏她还以为这男人良善可靠,如今看来竟也是一肚子坏水!
楚风无奈苦笑地回望两个打从心里不愿不想得罪的女子,偏偏一下子全得罪光了,差点没将舌头给咬了,若不是腿脚还得用,真想打断腿脚惩罚自个儿,没事来此处作甚?
捋了捋思绪,颜娧无奈叹息道:“黎家怎么如此清楚单珩长相?”
单珩去了北雍也都躲着不敢出现,见过之人又全在东越,这是怎么办到的?
“裴家少主抓到了啊!”楚风一脸难道妳不知道?
“还不赶紧说!”相顾无言,唯有泪千行的感慨,深深打击了颜娧。
真是黎家手笔啊!
“我说!我说!”接到冷眼的楚风赶紧细细道来。
上巳节前几日,单珩又借机潜入北雍徘徊在敬安伯府四下,意图掳劫伯府大姑娘车驾,被双雪狠狠教训一顿,灰头土脸的溜了。
裴谚因自家媳妇儿受了惊吓,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得发泄,假扮门房在伯府足足守了三日,终于等到没劫成大姑娘,打算改劫伯府小世子的单珩,将他拖进伯府倒座房,往死里狠狠打了一顿才换得舒心。
如今单珩正被关押雍德帝亲卫,锦戍卫的卫营黑牢里,没人知晓他如何被抓,也没人知晓他如何被送进去,就这么在雍城消失匿迹。
直到黎承将他的面皮打造完成,戴上脸面沉入城南逍遥湖,载浮载沉地被打捞上岸,佯装受伤失忆,流落在雍城大街数日,未曾想竟是忠勇侯府世子李焕智前来相认。
虽做实了李家的确与东越有所勾结,黎承没急着发作,而是顺势套了诸多有关东越之事,终于完全清楚颜娧究竟卷入了何事,为何前往东越一年不归?
裴家老夫人说得有所保留,皇祖母也说得隐晦,不正是不愿他介入太多?可事关母亲死因,怎可能叫颜娧独自在东越犯险?何况颜娧自小保护他们兄弟至今,能眼睁睁看他们两口子在东越单打独斗?
明白颜娧不愿将事情扩展到国与国的对立面,希望将此事安安静静地改变东越,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揭过一切,然而弒母之仇在前,黎承能恍若未闻?
透过西尧摄政王府递了几次消息,也将单珩计划透露给承昀,更藉漕运将面皮送往晓夷大泽供他利用,正好顺顺两位祖母苦等不到颜娧返家的闷气。
噗哧——
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舒赫莫名地喷了笑。
两主仆:……
相互同情的看了彼此一眼,既欣慰又无奈,原来立秋已被放在颜娧那圈子里,除了高兴还有心酸啊!山门故意没将黎家介入之事告知,明摆着同意几个人这么捉弄她……
“不说东越之事,北雍之事能说不?”见楚风没有回绝地咧嘴笑着,颜娧叹了口哀怨再问,“都交代了什么?给我带话了?”
“北雍娘娘说,好容易安排敬安伯无灾无恶的出趟使,打算叫他停了十几年的官阶再爬一爬,怎么整给大姑娘了呢?这叫施家小公子怎么长脸面进如意书舍?”楚风这可是原话,本想爱屋及乌的娘娘气得肝疼呢!
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,根本没给使节船进入东越的机会,怎可能知晓来者何人?
“还有?”她才不相信黎莹那小性子什么话都没了。
纳闷了半晌,迟疑着该不该说,见立秋也急着知道的着急,不由得心绪也浮动了下,已浮想连篇到日后的如若了啊!扬着一抹没来由的幸福憨笑道:
“娘娘问主子,这是都不回北雍备嫁了?我们家王爷递去的请期帖子日子一换再换,山上的也不高兴,宫里的也不高兴,想问姑娘一句话。”
颜娧蓦然地小脸一红:……
这是几个意思?
捉弄完她,还得道歉?有没有天理了?
三年之期不是还没到?急着备嫁作甚?
怎办?她突然不想知道想问什么话了。

第589章 请期
立秋落坐板车后方,被招呼蝉蜕蛊的脸庞虽然陌生得紧,自小细心看顾的小娃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,转眼间竟充塞着有女初长成,即将要嫁人的心酸不舍,感慨说道:
“是该备嫁了,寻常女子议亲后的确会开始准备大婚所需绣品,没有亲绣嫁衣,至少也得绣个鸳鸯枕,什么都没有怎么行?”
“姑姑对我还真有信心。”低头看了看自个儿有如青葱般的纤白葇荑,那熬眼又亟需耐心之事,哪是这双手能挥洒出来的风华?
记忆里的颜姒,的确以绣品熬过诸多漫长深更,以繁复的针针线线寥数时日,她怎么可能做得到熬在绣架前?
早年在南楚定下的三年赌约怎么转瞬即逝?再过两个月她可就十七了……
玢璘伞卖如何很重根本不重要!
那赌注的意思本就卖也得嫁,没卖也得嫁,不过为了拖延皇祖母催婚的心思,东越之事尚未到个段落,灰头土脸的回去可好?
来东越这么长时间只见过一位始作俑者,奕王到现在还没机会拜见呢!可在一切还没完全落定前,按着黎承的身份过早介入仍属不当。
本想着让事态再明朗化些,再将结果告知黎承,如今扣下了单珩虽好,太早知晓此事对两兄弟绝非好事,黎承心性稳定,黎祈呢?
熊孩子也到议亲的年纪,跟在老太傅身边虽长了不少智慧,熊到哪儿还是熊啊!
雍德帝将皇城禁卫军玉牌与北雍朝南境十万大军兵符交与黎承,私卫锦戍卫的兵符可是掌管在黎祈手上,她故意将消息蛮严实了,就是怕这几个熊孩子啊!
如若又混进个厉行知晓他父王死因不单纯,厉耿能屈服在梁王威仪之下,厉行能管这么多?大戏恐怕是唱不完了……
黎家既然已插手此事,黎承定也开始着手布局如何复仇,此时怎么会是商量婚事摆在前头?承昀跟着作弄她又是几个意思?
“那些琐事自然不是姑娘该烦的心,庄子里的绣娘多了去,到时候姑娘引个线也算成事了,这么久没回北雍,老夫人与莹贵人应该想念得紧了。”立秋捂着唇际笑着。
“秋姑姑说得对极了”楚风连忙点头称是,藏不住微扬唇线顺着话尾道,“娘娘说,姑娘这时候还不回返,是打算日子到了直接出嫁?”
世子妃要真嫁进王府,哪需要担心日后见不着立秋?
光想,他心里都美孜孜啊!
“我要真看准日子回返,真嫁恐怕离不了北雍地界。”她完全不敢想象两个闺蜜会如何处理,不光山上的便宜爹娘,还有伯府爹娘呢!
虽然颜姒的婚事被从了简,裴谚时常腻在伯府里不走,寄乐山没有按足了规矩来来迎娶前,敬安伯可没打算将女儿给草率了!
是以,承澈也是个聪明人,这桩婚事的请期他谁都不想得罪,干脆以递交国书的方式,交与小黎后全权处理,谁介意媳妇儿到底从哪儿出嫁?
反正儿子迎娶媳妇儿能顺顺当当便好。
“王爷的请期帖子只写上迎娶伯府嫡女,其他什么都没有,看着就是有人嫁过来就好,也难怪裴少主心急了。”楚风由衷觉得他家王爷好手段!
敬安伯府藏下双生子之事没人想被翻上台面,真正知晓此事的有几人?小媳妇既然同黎后相孰,当然把烫手山芋抛给她处理比较好。
裴家那儿子先抢了伯府一个女儿,没几年又要抢人家另个女儿,敬安伯可以屈服皇权妥协嫁女,怎可能没使点手段保下另个女儿风光大嫁?
孰可忍孰不可忍的道理,需要他家王爷来教?
打从知晓裴家老夫人在宫里陪着黎后,敬安伯夫人这几个月也跟着隔三差五的进宫伴驾,那是真伴驾?那是怕好容易寻回来的女儿也被草率了啊!
三代单传的亲孙都能草率,何况她那自小离了身边的可怜女儿?
“想不到我人不在北雍,他们也都没闲着。”听得楚风回禀,她实在没忍住地笑问,“现在是谁占了上风?”
婚事如何举办、在哪举办也得斗智斗勇也真是醉了!
“看起来是敬安伯夫人占了上风,虽然娘娘与老夫人挺想一手揽办,但是对上伯夫人那双凄楚可怜还含着泪光的眼眸,也全都败阵下来了。”楚风绘声绘影生动地演绎着。
也是啊!颜娧真被说得不禁泛起想家思潮……
那两闺蜜最是心软,外在披着女子皮囊罢了,悬心之人借藏在人家女儿的躯窍里,已有说不尽的感谢,那舍得真将人家两个女儿都给抢了?
否则也不会突然安排敬安伯出使东越啊!
“所以?这么长时间的缠斗,结果呢?”颜娧抿不住上扬的弧度,好似要嫁的不是她那般的云淡风轻。
“世子妃不会不嫁了...吧?”楚风被那笑容底下的恬淡笑容给撼得差点咬了舌头,期期艾艾地紧张问道,“王爷自然是在意您的!只是您身份定位几位主母们商讨商讨,世子妃您...您...”
楚风您了老半天,终于在立秋凝眉暗示下巴巴的收了话尾。
板车上一阵静默,仅剩骡马哒哒,颜娧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人,蓦然懂得楚风整个早上的开心是为了什么,这俩人似乎谱得还不错?
请期几次都没成,已经想着她一旦嫁入王府,姑姑必当跟着陪嫁?
瞧着脸上的欢喜傻样,真可惜单珩那张天生阴沉,令人望而生畏的严肃脸庞啊!
嫁是不嫁的答案没有急着迸出口,仍在多方角力尚未定下之事急什么?她勾着微扬的唇线,看着已近在眼前的越城,衷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踏进这座城池,否则雍城都快翻天啦!
楚风没耐不住性子,低声在立秋耳畔窸窣问道:“秋儿啊!世子妃这是嫁还是不嫁啊?”
被这么一喊,惯是冷静泰然的立秋也忍不住老脸一红,气得一个抬手便将这个不该出现在马车上的男人,实实地赏了一掌而飞得老远。
多大人了?开口如此没个正色?
他多了层脸面,她可没有!
瞥了眼顺势飞离马车的男人,颜娧忍俊不禁,打趣道:“姑姑下手也忒很的,人都飞得看不见了吶!”

第590章 本心
被自家姑娘调侃得立秋老脸又是一红,刚刚还喊秋姑姑呢!
“小师妹连办个婚事都扑朔迷离,实在厉害了。”舒赫也没忍住笑。
也是她身分顾忌多了,寻常人家哪需要想那么多?
谁曾想裴家少门主是这么救师妹远离水火的?十来岁的少年能把地道挖进敬安伯府里,谁听了不替自家闺女捏把冷汗?
“师兄就别再调侃我了,还是赶紧将事儿给办好,赶紧回北雍好,否则怕是婚事办不成得办丧事了。”颜娧摸了摸没来由一冷的颈项。
有人惦记好是好,多人惦记那可不是什么好事……
上回出门错过了个年,这回出门又错过了年,被落实了个出门像失踪,回家像捡着的罪名,下回只怕真没机会出门了啊……
“要不这城别进了?”舒赫暗示性极高。
小师妹急着把事儿给办了,难保不会以身犯险,真叫她进了戏秘盒,怕是得办两个人的丧啊!
看着自家师兄一脸为难,随时有像送走楚风那般请走她的态势,颜娧嘴角得抽了抽,赶忙抓着道袍一角,可怜兮兮地说道:“师兄,半途而废不好。”
舒赫煞有其事地停下骡马,拧着长眉,回身认真地把她打量了三圈,心里不之多为难地说道:“我要是真叫妳给哄了,只怕给厉耀殉葬的得多我一人。”
这话实在得叫立秋也忍俊不禁,颜娧则困窘的苦笑着。
“四国都知晓老皇帝睡在戏秘盒,戏秘盒却藏也不藏,小师妹都没想过缘由?”舒赫没来由的一声叹息,“鲲池坛本身就是个似真非假的幻境,小师妹觉着这世上有多少人的意志能不被虚幻所扰?难道两王真没动过什么心思?情愿这般漫无目的守着偌大皇城?”
被一连几个问题给问得不知如何回答,进去皇城绕了一大圈,颜娧倒也不是没想过,而是觉着即便没有生育之恩,也该惦念养育之恩。
两王各自拥有一方天地,人心再怎么多变难以揣测,良善能轻易被抛下?这样的人如何引领百姓?
思及此,她再次笑了自个儿的心善,想想也不无可能,看看老靖王的下场不就明白了?皇家本就恩情薄如纸,何况本就没有亲缘之人?
“师兄倒是说说,救是不救?”颜娧努了努小嘴。
“要是不救,我上美人峰去挨饿受冻作甚?”舒赫也跟着撇撇嘴,轻拍骡马继续前行,“容我再想想。”
板车上的三人兀自陷入沈思。
看着自家姑娘烦忧的苦着脸,立秋不由得凑上前,轻声问道:“这些年耗费年岁的活计还少了去?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,北雍那些贵人们能沉得住气的。”
陪着姑娘那么长的年岁,自然清楚她为何烦忧,希望万事面面俱到的心思,可尽人事也是可遇不可求之事啊。
慈悲而不滥情,受人之托必定忠人之事,有几人能有她这般玲珑剔透心?有多少人能真的秉持这般心性度日?
她的主母寻了一辈子的姊姊啊!